去年底美国等西方国家加强了对伊朗的制裁,伊朗称绝不放弃核能力,并高调进行了一系列军事演习。伊朗军方甚至称,“封锁霍尔木兹海峡就像喝杯水一样容易”。美英法海军立即反应,声称坚决保卫海峡的自由航行,数艘航母集结海湾并武装通过霍尔木兹海峡。以色列也数度放话,要以袭击的手段摧毁伊朗核设施。
军事上,伊朗没有能力对抗美国及其盟友,若真要封锁霍尔木兹海峡,一定会惹翻全世界,因为世界石油贸易的1/3要通过这里运向世界各地。当然,伊朗也没有能力长期封锁海峡,即使是短期封锁,也必将招致全球的反对,并会导致美国为首的西方集团的军事打击。美国人也明白,伊朗不是伊拉克,更不是利比亚,战事一开将极难收场。这种局面每个当事人都不希望发生,战事一开油价飞涨,本已脆弱的世界经济将更是雪上加霜。政治上,今年世界上几乎所有重要的国家都是大选年、换届年,政要们都“伤不起”。
双方的底线
美国与伊朗恩恩怨怨70年,美国对伊朗实施了33年的制裁,这对老冤家十分知根知底,谁都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放弃,但谁都希望再坚持一下让对方先做出让步。从近期伊朗应对危机的措施和效果上看,尽管很艰难,但坚持了底线。
伊朗的底线有三条:不弃核、石油收入不大幅减少、军事上不触动美国动武的底线。而美国制裁的目标就是要通过石油禁运大幅减少伊朗的财政收入,以压迫伊朗放弃核能力。军事力量是辅助措施,不到万不得已,不发动战争。美国最近的两场战争——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都没有达到战略目标,反而造成了巨大的负面效应。
历史上波斯人就是精于计算的商人,波斯帝国也曾有过巨大版图和广泛影响。伊朗领导人把握住了双方都不会轻易动武的底线,在政治、军事、经济、外交和民意等多个层面进行周旋,作为弱势的一方,伊朗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大的失误,应当说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最近伊朗动作频频,围绕三条底线大做文章。在核问题上,总统内贾德亲自安装自制的核燃料棒,煽动起又一轮民意热潮;邀请IAEA重返德黑兰商讨监督检查事宜;高调宣称不日将在伊斯坦布尔与美俄中法英德六国重启涉核谈判。
在石油贸易方面,高调宣布中止向英法供油,并扬言,如果欧洲其他六国还希望购买伊朗的原油,必须无条件谈妥今后三到五年的购买合同,否则免谈;在本国的报纸和网站上声称已与中国公司达成日出口50万桶原油的协议。
在军事上,展开大规模陆上军演,展示保卫核设施的决心与能力;派出两艘军舰穿越苏伊士运河进入地中海,伊朗电台报道说军舰停靠叙利亚港口,为海军学院学员提供锻炼培训机会。这是自1979年以来第二次伊朗军舰穿越苏伊士运河进入地中海。在叙利亚国内混乱国际环境异常复杂的敏感时刻,伊朗军舰访问叙利亚给人以宽阔的想象空间。
伊朗的任何新闻都会吸引广泛的关注和多角度的分析解读。IAEA重返伊朗是事实,但还只是停留在讨论下步工作的程序上。重启“六加一”会谈是各方的期盼,但伊朗方面并没有给出时间表。在涉核问题上,伊朗“拖延”的态势依然明显。
伊朗手中的牌
打破石油禁运的关键是保持石油出口正常,至少是不能减少太多。如果真像伊朗媒体报道的那样,对中国的石油出口回复正常的50万桶/日,而不是当前的20多万桶/日的水平,将是打破禁运的巨大成功,也为停止给英法供油,对欧洲买家表示强硬态度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中国有关公司以商业秘密为由对此不置可否。而路透社最新的报道却是相反的方向:为配合美国发动的禁运,中印日三国与伊朗已经签署在进口石油合同的基础上至少减少10%的进口量。这三个亚洲国家是石油的最大买家,约占了伊朗出口总量的40%。
对伊朗而言,在这场实力极不对等的博弈中,最重要的是民众的信心和国内的团结。如果伊朗决策者真的要发展核武器,时间是关键,争取到的时间越长,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在国内,民众团结需要信心与信念,有了共识大家能一起承受苦日子。石油收入减少是暂时的,加入核大国俱乐部之后,所有失去的都可以获得补偿。新的开始,国家竞争力将站在全新的平台上。
对美国及其盟友而言,博弈的目的在于,在维持石油价格稳定、保障充足供给的前提下,收紧对伊朗的制裁,尽可能减少伊朗石油的出口,让伊朗出现内乱。即使一时达不到让伊朗永久弃核的目标,也要大大滞后其拥核的时间。
不同于伊拉克、利比亚和阿富汗,伊朗独特的政治体制使它有极强的承压能力。政教合一的伊斯兰共和国,最高宗教领袖、总统和议会都是选举产生。如果说伊拉克、利比亚专制政体只靠一根支柱支撑的话,伊朗至少有三根相互独立的支柱。所以,伊朗的反对派不容易成气候,没有内乱,外部的敌人很难打垮它。霍梅尼伊斯兰革命成功后,被美国制裁了33年,伊朗更换了多届政府,但这个国家的政治取向并没有发生大的变化。
中国不应置身事外
伊朗的伊斯兰革命与中国的改革开放发生在同一时间,30多年来,中国摆脱了僵化意识形态的束缚,选择了融入现代化和全球化大潮的发展道路,中国的发展成就举世公认。作为第二大经济实体的中国,对石油等自然资源有强劲需求,过去几年中国是伊朗石油最大的进口国,伊朗20%的石油卖到了中国。另外,中国是联合国安理会五个常任理事国之一,不论任何世界大事,“负责任的大国”无法袖手旁观,由此,中国也就成为“伊朗危机”必然的关联方。
今年一月温家宝总理访问海湾三国时表明了我国在伊朗问题上的立场:一是坚决反对该地区任何国家制造和拥有核武器,争取伊朗核问题早日和平解决;二是维护霍尔木兹海峡的畅通是全世界的共同愿望;三是中国遵守联合国关于伊朗核问题的制裁决议,但中国与伊朗的正常贸易关系应当得到保护。
在中美伊大三角关系中,中美关系是核心,中美关系是21世纪世界上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之一。习近平副主席最近访美确定的“排除干扰建立伙伴关系”的基调,是我们维护中美关系的基本原则,必须坚持。
伊朗石油天然气资源丰富,更有非常重要的地理位置和深厚的宗教文化资源。伊朗与波斯湾南岸的沙特阿拉伯一样,是中东地区最重要的两个国家。沙特是美国坚定的盟友,OPEC的领头羊,圣地麦加每年吸引数百万穆斯林前来朝圣。伊朗有同样丰富的石油天然气资源,宗教上对穆斯林什叶派也有巨大的号召力,坚定且七十年一贯的反美立场,是其政治外交上的鲜明个性。前年席卷中北的非阿拉伯之春还未完结,伊朗就坚定地站在了叙利亚的一方。
处理好与伊朗的关系非常不易,不能是敌人,也难得做伙伴。过去几年中国石油企业并没有处理得很好,当前的“伊朗危机”又在考验中国企业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