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俄两国总统卸任前最后一场“政治秀”举世关注。尽管在晚宴上两人斛筹交错,尽量表现得轻松愉快,然而在几个根本问题上还是未能折冲樽俎,弥合分歧。之所以会事与愿违,说穿了,是国家利益高于个人情谊。
首先,从美国方面说,美国的国家利益要求全力维护其全球霸权地位,不容许任何国家对其霸主地位发出哪怕是潜在的挑战。美国的这一目标于数年前就明确写入了其“国家战略”文件中。因此,美国国会议员、智库和主流媒体多将中国的高速发展视为对美国地位的挑战,并为此进行百般鼓噪,也就不足为奇了。但中国当前的军事能力对美国来说毕竟还未能构成现实的威胁,在这方面只有俄罗斯仍可与美国一较高低,尤其是近年俄正借助于其经济复兴,重新装备其军事力量,这就让美国愈加无法掉以轻心。
此外,俄罗斯是仅次于海湾的全球能源储库,掌控着欧洲的能源开关。这是让美欧无法放心的另一因素。它们一直对俄罗斯的能源战略持警觉态度:一方面不断进行批评指斥;另一方面力争能源来源的多样化。
其次,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的教训都告诉美国,尽管其一超独大,但要靠自身力量维护其霸主地位仍是力不从心,没有盟友的支持它仍是大事难成,这更坚定了美国维系并扩大北约的决心。美国的意图就是推动北约转变:推其跨出只顾自扫门前雪的西欧小院门,将其纳入到美国的全球战略之中,而以其抑制俄罗斯当然是其心照不宣的一个首要目标。
因此,无论是北约东扩,还是在东欧的反导部署,都是在这一大的背景下实施的。这当然瞒不过普京的金精火眼。更何况俄罗斯是当今世界上能够和敢于对美国霸权明确说“不”的唯一国家呢。
分歧难消的第三个缘由是,美国认为俄罗斯政体不符合美国的民主标准。副总统切尼和美国舆论一直直言不讳地指斥俄开民主倒车,搞中央集权,并利用能源武器讹诈邻国等等;近来更将俄总统选举说成是“由普京一手操控的假民主”。总之,尽管俄的国家体制已经转型,但在美欧的眼里,它仍然是院外强邻,非我族类;只可防范,不堪信任。
第四,布什卸任在即,亦想通过北约东扩和反导部署为自己留下一笔值得一书的历史遗产。阿富汗和伊拉克成了乱摊子;阿以和平仍不见曙光;朝核进展可能出现反复;伊核问题不见转机,看来只有借北约东扩和反导部署来青史传名了。
布什心里明白,虽然对俄不能不心存警戒,可眼下在诸多问题上又无法不有求于俄罗斯的助力,尤其是在反恐、防扩散和伊核问题上,都离不开俄罗斯的配合。正如普京所指出:“没有俄罗斯(参与),你能成就什么?将一事无成。”正因此,尽管心怀芥蒂,美国却不得不对俄笑脸奉迎,拉拢并安抚俄罗斯:盼其能在伊核问题上成为一个合作者,而不是一个作梗者;并防止其核原料和核技术不会落入敌对的“恐怖分子或流氓国家手中”; 请求其在阿富汗战争中能助上一臂之力;期望在科索沃独立问题上俄不会投否决票,也希望其在能源问题上成为西方稳妥可靠的供应者,如此等等。这就是为什么在普京声色俱厉地批评美国时,布什仍然要在海滨别墅以龙虾宴热情款待。
不过,布什想以私交换取俄罗斯的战略让步可是想错了。毕竟,任何国家的领导人都不能不把国家的根本利益,尤其是安全利益置于至高无上的地位。布什对普京屈尊迂贵地安抚和拉拢本身,不也是为了推进美国的国家战略目标吗?鉴于以上背景,在索契峰会上两国气氛改善,分歧依旧也就是必然而然的了。
不过,两国都面临总统更替,这又为进一步改善关系提供了新的契机。从美国方面说,如果共和党的麦凯恩当选,他仍将继续推进布什的对外强硬路线。如果是民主党人当选,在北约继续东扩,尤其是反导部署上,则有可能出现某些变数,因为民主党人对反导的效果持怀疑态度。从俄罗斯方面看,当选总统梅德韦杰夫似不太可能从根本上改变普京的对美政策,但可能会在言词上有所节制;而策略上有所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