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人们都企盼着一切都能有个好的开端。但也有事与愿违的,那就是俄罗斯与乌克兰之间的天然气纠纷升级,前者正式给后者“断气”。两国语言基本相同,文化相似,民族同源,九世纪时东斯拉夫人建立的第一个国家基辅罗斯就是两国共同的先祖,在苏联时期更是一家人。可如今为什么闹得这么僵呢?除了经济利益上的考虑之外,人们差不多都将这件事归因于一年前发生的“橙色革命”。在那场革命中,亲西方的尤先科依靠乱轰轰的街头政治硬是将亲俄的亚努科维奇拉下了马,夺得了总统宝座。所以,俄罗斯不再以低价向亲西方的乌克兰提供天然气就被解读为这场“革命”的余音。
从表面上看,这种解释是合乎逻辑的。但从更深层次说,俄乌天然气纠纷实际上仍是两国特殊关系的一种折射。
12世纪基辅罗斯分崩离析之后,乌克兰和俄罗斯逐渐走上了各自发展的道路。乌克兰与白俄罗斯、波兰和立陶宛的平原地区连为一体。当蒙古横扫东欧时,乌克兰的文化重心又开始朝西北部转移,直接进入波兰的势力范围。另一方面,俄罗斯人早期的公国集中北部在伏尔加河支流奥卡河流域,蒙古人衰落后更是向伏尔加和乌拉尔山扩展,一步步向东移动。总之,自打基辅罗斯分裂来,乌克兰在往西靠,俄罗斯一直在向东走。这样的趋势不可避免地带来两国政治文化的分野。
从此以后,乌克兰就一直处于西方与俄罗斯的争夺之中,这从乌克兰的两个世人熟知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一个名字是乌克兰,意为“在边境”(“乌”来自介词“у”,“克兰”来自边境“край”),最早是指12~13世纪未受蒙古统治的西部乌克兰,其含义是西方基督教文明世界在东方的边缘。这个概念把乌克兰和它以西的欧洲划在一起,背后的思维便是对从大西洋沿岸到波德平原上国家的认同。另一个是俄罗斯人曾挂在嘴边的“小俄罗斯”。在与波兰争夺乌克兰的时代,俄罗斯人把乌克兰东部哥萨克人控制地区称作小俄罗斯(малоросс)。这是俄罗斯中心论的观点,抹杀了乌克兰的独特之处,乌克兰和俄罗斯变成了不对等关系。在沙俄后期和苏联时期,虽然小俄罗斯的提法不再使用,中央政权对乌克兰的态度中总还能看到它的影子。伊凡?久巴在上个世纪70年代写的《国际主义还是俄罗斯化》,所针对的就是苏联人的大俄罗斯主义。
与这两个自不同方向的名字相适应,乌克兰东部与俄罗斯接壤的地区受沙俄影响深,又是苏联时期重要的顿巴斯矿区和一系列重工业城市所在地,传统上于俄罗斯联系密切。黑海沿岸原为是土耳其领土,俄罗斯在俄土战争后得到,历史上长期属于俄罗斯,俄罗斯在这里一直保持军事力量;乌克兰的西部在二战前先后受波兰和奥地利管辖,有自治权,反俄的民族主义情绪最强,支持尤先科的势力则集中在中西部。尤先科发动“颜色革命”主导了乌克兰,无疑增大了乌克兰倒向西方的法码。在外交上,乌克兰早就同摩尔多瓦、乌克兰,格鲁吉亚,阿塞拜疆等国一起组建了亲美的“古阿姆”,而如今尤先科更是试图通过全民公决来推动乌克兰加入北约,而这一切对俄罗斯意味着什么也是不言而喻的,因为“颜色革命”和北约东扩在不同程度上也都是针对俄罗斯的。
这样一来,俄罗斯就再也不能听任乌克兰在内政外交上对自己咄咄逼人的态势了。可是,由于自己同西方国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特别今年还将担任8国集团轮值主席国,俄罗斯要制裁乌克兰在面子上也要说得过去。于是,打着市场经济的旗号,大幅度地提高天然气的价格,在谈不拢时就立马“断气”。俄罗斯的做法虽然不尽人情,可似乎谁也挑不出毛病。与许多经济纠纷政治化不同,俄罗斯的做法却是将政治问题经济化,利用经济手段既实惠又有效,旁观者还不好说三道四。这的确是一着高棋,普京手中挥舞的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从目前的情况看,这出戏最后还是以乌克兰服软而谢幕,赢家恐怕还是俄罗斯。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俄乌天然气纠纷也给中国与俄罗斯在能源方面的合作提了个醒。在远东石油管道铺设的问题上,从安大线到安纳,再到泰纳,直到今天连个影还都没有见到。不过,这还只是铺不铺的问题。俄罗斯不铺,中国可以另想辙。现在看来,中国人除了关心这条管线铺不铺之外,还应当意识到,管线即使铺上了,开通了,使用了,可闸门在俄罗斯的手中,随时还可关闭。所以,中国必须多从几个方向修管道,必须使中国的能源战略多元化,尽中能抵消石油管道在两国关系中的法码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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