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名为《巨额罚单揭露雾霾背后惊人真相?拿着环保电价却超标排污，华能华电大唐华润被抓现行》的文章日前在网络传播，文中直指山东一些大型电力企业一边享受着环保电价，一边又在超标排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经济之声记者丁华艳赶赴山东进行了实地采访。
事件起源
山东省物价局《行政处罚决定书》
山东省物价局于2016年11月底，针对省内燃煤发电企业2015年的超标情况，一口气开出了56份处罚单，罚单总金额高达2400多万元，涉及华能、华电、大唐、华润等知名国企，总计55家电厂。
疑问一
事实果真如此吗?如此大规模的集体违规排放，主管的环保部门为何没有表态?55家挨罚的电厂又为何没有回应?
实地调查“受罚”企业
华能济南黄台电厂
按照环保部门要求安装的烟尘烟气连续自动监测系统(CEMS系统)显示：排放数据优于山东省超低排放标准。
烟尘的超低排放标准是5毫克/立方米以内，而黄台电厂10号机组的数据是1毫克/立方米，9号机组是2毫克/立方米以内;二氧化硫的排放标准是35毫克/立方米，而黄台电厂是6~7毫克/立方米;氮氧化物要求是50毫克/立方米，而黄台电厂是28毫克/立方米。该厂四台机组均远远超过超低排放标准。
华电章丘发电厂
检测数据层层监控，想偷排很难。
章丘发电厂负责人：我们4台机组都按照要求装了在线的CEMS系统，并请第三方运营。二氧化硫、氮氧化物、烟尘排放数据，全部实时上传。有环保部、山东省环保厅、济南市环保局、章丘市环保局4个部门实时接收，加上我们华电集团还有自己的环保网。五个部门实时监控着我们的这些指标。
疑问二
既然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偷偷”超排难度不小，那物价部门的罚单又是怎么回事呢?
探访山东省环保厅
山东省环保厅区域协调处副处长赵辉
这存在一个误解。
如果超标排放，作出处罚的应该是环保部门，而不是物价部门。为补偿电厂推进环保改造的成本，国家在2014年推出了环保电价，目的是用经济杠杆鼓励电厂配套脱硫脱硝和除尘设施。具体加价标准为：脱硫加价1.5分钱、脱硝加价1分钱、除尘加价2厘钱等。如果发现电厂在某些小时的排放均值达不到环保电价的标准，而排放日均值又没有达到环保部门处罚的程度，那么，物价部门将没收不达标时段的电价款，也就是说，这些加价的钱将被扣掉。所以，山东省物价局开出的这些罚单，严格来说应该是电价扣款，而不是罚款。
本来是(电厂环保设施)运行即奖励，但是如果运行没有达到减排污染物的要求，要扣没原本奖励的环保电价。环保设施运行过程中未达到减排标准的原因，包括电力设施启停机的客观原因，也包括CEMS在线监测系统仪器仪表故障的原因。即使是客观情况，环保部也认定不应该享受环保电价补贴，要扣回来，但是，这个不是处罚。
疑问三
为什么物价部门明确写着“行政处罚决定书”，环保部门却说“不是处罚”呢?
文件依据
国家发改委和环保部下发的《发改价格2014【536】号文》，其中第十五条规定：“因发电机组启机导致脱硫除尘设施退出，机组负荷低导致设施退出并致污染物浓度超过限值，CEMS因故障不能及时采集和传输数据以及其他不可抗的客观原因，导致环保设施不正常运行等情况，应没收时段环保电价，但可免于罚款。”
访山东省环保厅大气处
山东省环保厅大气处科长温超
导致某些时段排放不能达标的主要原因是启停机。
机组在启动的过程中，当烟气温度低于310℃时，脱硝设施就无法正常工作，也无法达到脱除氮氧化物的目的，这是行业共同面临的技术问题。如果能够让电厂减少启停机和低负荷运转，理论上就可以减少排污。
访中电联环保与资源节约部
中电联环保与资源节约部主任潘荔
启停机和低负荷运行，对电厂来说是被动接受电网安排。电厂必须按照电网调度指令去做，特别是现在煤电相对富余的时候，调度下达的指令变化会更多一点，机组一年启停的次数会多一点，低负荷运行的时间会长一些。
疑问四
山东这些电厂一年究竟有多少时间达不到环保电价要求的排放标准呢?
山东省环保厅资料显示
以华能济南黄台电厂为例，2015年没有达到环保电价排放标准的时长是23小时，达不到超低排放标准的时长是13小时，相对于一年5000小时左右的机组运行时间，不达标率<1%。而华电章丘发电厂提供的数据也显示，脱硫、脱硝、烟尘排放的达标率都在99%以上。
真相大白
一场舆论大戏至此水落石出，所谓的高额罚单实际上是电价扣款。
专家建议
中国能源网首席信息官韩晓平
按照环保部门的标准，火电厂是排放了，但是没有超排，所以不做另外的处罚，只是把电厂不该所得的钱要回来。但到物价部门执行的时候，要把电厂兜里的钱拿出来，只有“处罚”这一个手段，没有其他行政执法办法。这是整个管理制度的不衔接问题。这也没关系，只要几个部门坐下来，开个会，联合发文纠正就完了。
五大电企拿着环保电价却超标排污?记者实地探访
央广网北京1月24日消息(记者丁华艳)据经济之声《天下财经》报道，1月12日至今，一篇名为《巨额罚单揭露雾霾背后惊人真相?拿着环保电价却超标排污，华能华电大唐华润被抓现行》的报道在网络传播，报道直指大型国企享受着环保电价超标排放。到底是怎么回事?
山东省物价局针对电力企业2015年的超标情况，一口气开出了56份罚单，在雾霾已经成为全社会公敌的大环境下，“山东的火电企业却大面积集体超标排放”这样的新闻足以挑动舆论的不满情绪。但如果真是集体违规排放，环保部门为什么没有表态?报道提到有55家电厂挨罚，可是为什么没有任何一家电厂的声音?
带着种种疑虑，记者来到网络报道中提及的“受罚”企业华能济南黄台电厂，电子显示屏上不停跳动着实时监测的二氧化硫、氮氧化物和烟尘排放数据，这些数据来自环保部门要求安装的烟尘烟气连续自动监测系统，也就是CEMS系统。工作人员解释说：排放数据优于山东省超低排放标准。
工作人员：“烟尘的超低排放标准是5毫克/立方米以内，10号机组的数据是1毫克/立方米，9号机组是2毫克/立方米以内。二氧化硫的排放标准是35毫克/立方米，我们现在是6-7毫克/立方米;氮氧化物要求是50毫克/立方米，我们是28毫克/立方米。四台机组远远超过超低排放标准。”
记者赶到时，另一家受罚企业华电章丘发电厂的排放数据也不超标。负责人任尚坤告诉记者，这些检测数据层层监控，想偷排很难。
任尚坤说：“我们4台机组都按照要求，装了在线的CEMS系统，按照要求请第三方运营。二氧化硫、氮氧化物、烟尘排放数据，全部实时上传。有4个部门实时接收，环保部、山东省环保厅，济南市环保局，章丘市环保局接收，现在还有我们华电集团自己的环保网，传到5个部门实时监控这些指标。”
在山东，济宁等城市甚至要求电厂在门口公示CEMS系统监测数据，接受周围群众监督。既然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偷偷”超排难度不小，那物价部门的罚单又是怎么回事呢?
记者来到山东省环保厅，区域协调处副处长赵辉告诉记者：为了鼓励电厂减少污染物排放，推出了环保电价，具体加价标准为：脱硫加价1.5分、脱硝加价1分、除尘加价2厘。如果达到超低排放标准，还可以再额外享受每度电加价1分的超低排放电价。目的是用经济杠杆鼓励电厂配套脱硫脱硝和除尘设施。目前环保电价随电价款实时结算给电厂，一旦发现某些小时的排放均值达不到环保电价要求的标准，而排放日均值并没有超标到环保部门处罚的程度，环保部门将通知物价部门事后没收相应不达标时段的电价款。
赵辉表示：“本来是运行即奖励，但是如果运行没有达到减排污染物的要求，要扣没原本奖励的环保电价。包括因为电力设施启停机的客观原因，也包括因为CEMS在线监测系统仪器仪表故障的原因，即使是客观情况，也认定不应该享受环保电价补贴，要扣回来，这个不是处罚。”
为什么物价部门明确写着“行政处罚决定书”，环保部门却还说“严格意义上不是处罚”呢?依据是：2014年3月28日国家发改委和环保部下发的《发改价格2014【536】号》文第十五条规定：“因发电机组启机导致脱硫除尘设施退出，机组负荷低导致设施退出并致污染物浓度超过限值，CEMS因故障不能及时采集和传输数据以及其他不可抗的客观原因，导致环保设施不正常运行等情况，应没收时段环保电价，但可免于罚款。”
之所以这样规定，山东省环保厅大气处温超科长解释：是因为启停机或低负荷运转，导致脱硫脱硝除尘设施停止工作，是一个行业共同面临的技术问题。尤其是火电厂脱硝，正常工作温度区间在310-400℃。机组启停过程中，当烟气温度低于310℃时，脱硝设施无法正常工作，也无法达到脱除氮氧化物的目的。
温超表示：“如果烟温达不到310度，强制投脱硝设施的话，会导致催化剂中毒，或者阻塞，对安全生产有一定的影响，这是目前技术上解决不了的问题，整个行业都面临这个技术问题。”
值得质疑的是：电厂减少启停机和低负荷运转，理论上不就可以减少环保设施退出的问题了吗?对于这个质疑，中电联环保与资源节约部主任潘荔回应：启停机和低负荷运转，对电厂来说是被动接受电网安排。
潘荔说：“电厂要按照调度的指令去做，特别是现在煤电相应富余的时候，调度给的指令，变化会更多一点，一年起停的次数会多一点，低负荷运行的时段会长一些。其实作为电厂来讲，还是属于相对被动的状态。”
那么，山东这些电厂一年究竟有多少时间达不到环保电价要求的排放标准呢?山东省环保厅查阅了资料，以华能济南黄台电厂为例，2015年没有达到环保电价排放标准的时长是23小时，相对于一年5000小时左右的机组运行时间，不达标率不到百分之一。而华电章丘发电厂提供的数据也显示，脱硫、脱硝、烟尘排放的达标率都在99%以上。
山东省环保厅区域协调处副处长赵辉说：“所有的燃煤电厂，包括5大电力集团的电厂，在山东省都是重点监控企业。监控平台是对社会开放的，每个小时的均值历史数据都能查到，实际上，社会都可以监督起来。如果是真是五大电力企业的所属电厂发生这么严重的大面积偷排问题，在2015年当年就应该社会早就关注了，早就来了。而不是等到出台了几个处罚规定，才出来。”
